对我来说,上海冷面是一把打开回忆的钥匙,一个开启怀旧的魔术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上海的气温最近骤升,原来白天在小区花园里肆意出没的流浪猫,已杳无踪迹。热似在空气中凝固了,走在路上就像裹着一层黏黏的热果冻。
土生土长的上海小囡,不用问,这种天气,吃饭一定选冷面!
这种天气没胃口,大鱼嫌肉粗,大肉怕肉油,唯有传统的上海冷面,最是清凉爽口。
走,打辆车,去那家老字号吃二两冷面,一定得两个浇头。
个么这位朋友要问了:这么大热天,何必打车去店里吃?现在嘛,外卖那么发达,手指在手机上点击下,过个把钟头,冷面就送到家里来了。客堂间里坐着,喝着冰可乐,吹吹空调,笃笃定定等了冷面帮子浇头送上门,岂不乐哉?
我说朋友,侬是真的不懂阿拉上海传统冷面的门道啊。
想当年,上海中山北路光新路路口,有家大众饮食店叫“海国春”,我是从小赤膊在那吃大的。店里有位马大妈,块头大,面孔永远红扑扑,齐颈的头发乌黑。她在店里发冷面,我去了多了,教了我不少吃冷面格窍门,其中有一条,就是冷面最好在店堂里吃掉——上海话叫:小乐惠,现开销。
道理也简单,上海夏天热,湿气高,冷面出了店门,外头太阳一晒,本来一根根精神抖擞的面条,不出一刻钟,就会黏。这么一黏糊,那种清凉的口感可就荡然无存,吃在嘴里湿答答,嚼上几口面坨坨,滋味全无,这顿饭就算白白浪费了。
个么老早底,家里人打发“小赤佬”去买一斤冷面,回来烧个绿豆粥,再炒个青椒肉丝,就是一顿晚饭。这样的情况应当如何?
马大妈教过,家里带个钢种锅子,一定要有个盖。到了店里,马大妈们轻巧熟练地把面叉进锅子,调羹灵动飞舞,一勺勺醋啊油啊加进去,最后就是那最醉人的花生酱,必要调羹盛着,在面上细细淋上两圈,这锅面才算完备。
接过来,飞也似盖上钢种盖,平端着走回去。路上不要乱晃,怕抖散了面。
看到这段,阿拉上海滩的爷叔阿姨,会不会想起,当年上海夏天街头,总是有个孩子,手上端着钢种锅子,小心翼翼端着走?
这个孩子,是我,或许也是你呢。
马大妈还跟我说过:你这个小不点,就你问题多,吃个冷面问题多。你问冷面啥浇头最好吃?大妈我啊,一定叫你来两份:一份豆芽、一份辣肉。豆芽配冷面,脆上加脆,最爽口;辣肉呢,阿拉上海辣肉是真不辣的,就是鲜香,味道浓,补上冷面的清凉有余,厚味不足的短板。
我那个时候一米五出头点,喜欢在店里边吃冷面边跟大妈茄三河。大妈闲时就会笑嘻嘻,啥问题都愿意回。但我最爱大妈的,倒不是问不倒。她对我最好的地方,是发冷面给我时,我总要说,给我多点花生酱哦!大妈可没小气过,别人给一勺,给我一次,三勺!
哎呀,那冷面满口的清爽香甜啊,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。
其实,早在1934年,《申报》上就登了冷面售卖的广告。据考证,面条形状有讲究,需加蛋揉制成韭菜形的小阔面;民国时冷水过面,因为水质不行还被禁了三年;讲究的冷面店,一定要蒸面后再煮,然后捞出后抖散用大风扇吹冷……我想起马大妈,好像也跟我说过这些。对我来说,上海冷面已经是一把打开回忆的钥匙,一个开启怀旧的魔术,令我想到童年,想到童年的马路、店堂和人们。
车到了那家甘泉路上的名店。店门往里看,人头攒动,热气腾腾。我兴冲冲排队,一刻钟,终于点到了二两冷面加上辣肉和豆芽浇头,四下转了一圈,终于找到了一个空位,坐定开吃。虽然满头大汗,但过程满分。对了,我甚至没忘了让发面的阿姨,给我多加一勺花生酱。(孙小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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